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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甜、陸洋_甯國商人再探:明清皖南商幫的興起及其地域分化
  发布时间: 2016-04-28   信息员:   浏览次数: 328

宁国商人再探:明清皖南商帮的兴起及其地域分化

复旦大学   李甜  陆洋

摘要:宁国府在明代以降逐渐形成商人群体,与徽商一同构成了皖南地区外出经商的主力。以往宁国商人研究只是单纯地认为他们是徽商的附属商帮,忽视了宁国商人兴起与变迁的动态过程及其地域分化。本文的研究表明,宁国商人主要来自宁国府南部丘陵山地的泾县、旌德和太平三县,其中旌德在明代率先开启了懋迁风气,至清代该县的领先地位却被泾县取而代之;在经济方面,商业风气的活跃促成南部丘陵山地的经济起飞,逐步超越了北部平原圩区,颠覆了宁国府原有的区域格局;而人口与生态压力的区域差异,又导致宁国商人的内部发生分化,泾县和太平商人有“一体化”的趋势,旌德商人则展现出“向徽”心理。

关键词: 皖南商帮  区域差异  人口与生态压力  徽商

 

宁国府在明代以降逐渐形成商人群体,与徽商一同构成了皖南地区外出经商的主力。关于宁国商人在明清商界的地位,清代人这样描述:

当今之时,惟山右独擅其能,次则徽宁之休、歙、泾、旌。其地皆鲜山泽土壤之利,不得不出而为商,而又累世相承,其居奇之货、兼并之利、权子母之术,有非寻常意计所能及者。虽其地无所出,而合四方之财归于其地。故山右之富甲天下,休、歙、泾、旌之富甲江南,然则人可以奋然起矣。

此处将宁国商人与徽商视作一个整体,以徽州府之休宁、歙县,宁国府之泾县、旌德等四县商人作为皖南商人群体的核心部分,与富可敌国的晋商相提并论,矗立南北,称雄于华夏商界。然而,与徽商研究的丰硕成果相比,宁国商人研究在商业史中可谓无足轻重。作为毗邻徽州的地域商帮,宁国商人被徽商的辉煌业绩所掩盖,以至于后人盘点“中国十大商帮”时,并没有将之纳入考察范畴。宁国商人的历史地位是否如此重要,尚有待于研究检验。

最近十多年来,随着研究视角的转换和资料利用之拓展,这一局面已得以改观。范金民首次提醒学界对宁国商人加以重视,他认为宁国商人在江南城镇比较活跃。在后续研究中,他还利用过宁国烟商、南京泾县会馆等资料。由范金民指导的硕士论文《宁国商人初探》是第一篇系统的相关研究,作者戴玉对宁国商人的兴起、活动地域和经营行业加以归纳,利用《泾川张香都朱氏续修支谱》对泾县朱氏作了个案分析,认为宁国府商人是附属于徽商的商业群体。数年后,董家魁利用地方文献细致研究了清代宁国府商业和商人,得出与戴玉相似的结论此外,葛庆华在讨论清末苏浙皖交界区域的移民活动时,稍带分析清末宁国商人的活动。葛欣荣笼统地推测,宣城梅氏家族的算学成就与宁国商人之间存在关联。涉及宁国商人会馆的研究也有一些。早在1930年代,张孝訢对京师旌德会馆作过调查和访谈。许檀对江西广信府商人的考察中,特别分析旌德会馆的变迁过程。关于宁国商人与徽商之间的互动,重田德第一次对“徽宁商帮”概念进行界定,他以上海徽宁会馆为例,认为宁国商人只是徽商的附庸。郭绪印和刘家富也分别讨论过徽宁会馆,只是对文献资料的发掘稍嫌不足。唐力行及其学生沈树永另辟蹊径,利用上海档案馆资料对旅沪徽宁同乡会做过细致地考证。可惜其讨论主体仍偏重于徽商,对宁国商人缺乏分析。

考察以往对宁国商人及商业团体的研究,其不足之处在于:一是单纯地认为他们是徽商的附属商帮;二是回避宁国府的地域差异,倾向将之视为均质分布的商人群体;三是没有展现出宁国商人兴起与变迁的动态过程;四是忽视了宁国商人的地域分化。笔者在吸收前贤时彦精辟见解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深化研究的两点构想:一是宁国商人产生的宏观历史背景和发展历程,二宁国商人与徽商的联合过程、程度和动机等细节问题。此前,笔者曾撰文以“徽宁商帮”为个案,揭橥这一联合商帮的历史概念,就两地商帮的合作动机和机制、以及宁国府各县商人参与度展开分析,认为宁国商人并非单纯依附于徽商。限于篇幅,该文仅粗略讨论了第二点构想。本文着力于第一点构想,试图阐释宁国府经商风气的兴起过程,探析其原因究竟是受到徽州外出经商风气等外发性因素的影响,还是受人口与生态压力等内生性条件所致?在此基础上,尝试解读宁国商人与徽商的关联度,希望能为徽商研究乃至传统地域商帮研究提供一种观察视角。

一、宁国府内的区域差异和宁国商人之界定

清末民初日本人的对华调查中,将商人组织根据地域归纳为相应的商帮。所以“宁国商人”这一提法,最早可能来自《支那省别志》:“六安的旌德会馆也算是当地最大的建筑物,位于黄家大街,属于以钱业、茶业者为主的旌德帮即宁国府商人的组织。”这里将“旌德帮”与“宁国府商人”两个概念等同看待,足见旌德商人在六安的势力之大。日本人的观察可谓提纲挈领,当时人也有“旌人之贸迁于六安者,遂执商界之牛耳”的感慨,可见旌德商人在六安商界占据重要的席位。不过,就现有历史文献的相关表述来看,笼统采纳“宁国商人”的称呼不甚贴切,需要在概念上予以界定。

首先,这一称呼容易掩盖宁国府内的区域差异。就自然环境而言,根据康熙间时人的认知,宁国府北部的宣城和南陵拥有大量平原沃野,农业经济非常发达;南部的泾县、旌德、太平三县境内群山连绵,较多山林之利,居民外出经商风气十分活跃;宁国县则介于两者之间。府内依产业结构大致形成三个经济形态区:宣城、南陵等北部平原圩区属于典型的农耕经济区,泾县、旌德、太平等南部丘陵山地是旅外经商区,位于东部的宁国县是自给自足的山林经济区。对此,乡绅江希曾概括得非常明确:“宁郡六属,除宣、南务农力田外,泾、旌、太多以贸易起家,宁国亦擅竹木之利,与广、建大致相同。”以此视角来看,宣城、南陵当以务农为主,宁国县产业结构与毗邻的广德州、建平县相似。由此,宁国商人的核心范围浓缩到泾县、旌德、太平三县。

除南部三县外,其他县域人群也存在一些零散经商事例。宣城作为宁国府首邑,是皖南山区货物外出的重要集散地,散布境内的湾沚、黄池、水阳、水东等市镇,商品经济比较繁荣。翟思晊眼中的湾沚,乃是商贾辐辏的“宣城巨镇”。值得回味的是,只有靠近山区的水东镇稍稍形成一些经商的风气,作为皖南山区竹木外销的一大基地,水东有“小南京”之称。民国宁国地方志书含混地说,“所有山产皆宣商之利”,此处可能指代水东商人。基于当时人的看法,宣城东乡的确有其特殊性:“府附郭为宣城,分四乡,其东土沃,居民繁诸,往来贸贩者,交错联络,视三乡数倍。”当然,宣城县也出现一些个体经商行为。明代汤宾尹的曾叔祖汤入从事商贸,梅守箕的三伯父梅吉山经商于两湖、江浙和中原地区。宣城吴彩翁在湾沚镇贸易入清以来,梅永开在南陵奚家滩开设店面。鲍有瑞在圜阓间居奇取利。杨朝柱“贸易于市”。咸同年间,宣城陈养基与宁国丁某合作在清弋江市卖粮。

南陵与宣城大体相似,“民重去其乡,鲜商贾,与宣(城)同”,“非有千金富贾,重装巨舰之集”。同治年间的一封禀文称:“民向不善商贾”。当地经商事例更是稀少,至多是前往邻近的高淳从事手工业。商人案例仅寥寥数则,张国泰务农之余兼营贸易,张时孚弃儒从商,杨兆珑和杨滔相继弃儒为商贾,朱雨田落户湖南长沙后经商致富。咸丰年间的汪日升懋迁。同光之际的何兆鸿,经历了业商与业儒的转换。与南陵毗连的太平府繁昌县,“耕读者十之八,懋迁于四方者罕”,这反映沿江平原圩区的经济形态呈现出“重农”特征。检点上述零散的个体经商行为,并没有带动整个区域的懋迁风气,显然达不到论证其为商帮的标准。

与宣城、南陵不同,宁国县呈现出另一种经济形态。其农业基础不如北部二县,但山之利几与田等”,生存环境之优越不可小觑。仅兰蕙一项即有巨大的经济价值,每年冬季外地客商云集,雇佣土人摘取装篓,运至苏州出售。由于物产丰富,甚至被比拟为川蜀天国。明代中后期,张瀚游览至宁国,深叹山民生活之富裕。此地经商案例略多于宣、南二县。有俞姓商人外出经商未归,其子在施州卫(今湖北恩施)找到他,此后仍在宁国与施州之间奔波经商。康熙二十六年(1687)漂落到朝鲜济州岛的中国船只中,乘客周体乾来自宁国县。汪乾经商于江浙、中原、山东等地,同族汪启南亦商游于江苏;张氏宗族的张邦衡、张永安分别在广德州和宣城贸易,皆有宗族经商的端倪。胡瑞生与太平商人张国祥合作经商。光绪年间,叶德松经人保荐,到江苏溧阳南门河的德丰木行学徒,最后当选为溧阳木业公会主席。然而当地始终没有形成明显的经商风气,这可能受制于优越的生存环境。该县东南的狮象山盛产油漆纸皮,“往往浮户依焉”,获利者多为外地客民。道光知县梁中孚苦口婆心地劝道:“尔等试看外县之人在吾邑贸易,有一不发财者乎?其所发之财,非即吾邑所产之物乎?尔等何苦以若大美利让人取去,毫不动心乎?其故皆由于尔等懒惰也。”嘉庆训导沈钦韩也批评当地民众小富即安的惰性,导致山利尽为外人所取。这些直言不讳的批评,反映出该县的生态压力较小,民众尚能维持优良的生存状态。

某士绅一语点破理环境对圩区经济的约束:“阅其籍有千亩之富家,检其积无百金之中产,是非宣民之欲富不如彼也,其地势使然也。”简而论之,宁国府北部平原圩区的农业条件总体较好,使民众得以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生活水平,无法形成良性的再生产和积蓄。僻处一隅的宁国县盛产山货,人口压力亦不大,自成一山林经济区。

其次,宁国商人作为统一的地域商帮组织出现较晚,无法如徽商那样形成强有力的商业联盟。旅外各县商人多系自设会馆,或局限于南部三县间的合作。邱澎生对苏州的宣州会馆团体考察认为:“大多数会馆公所彼此间的关系,皆缺乏任何形式的联络网络,与商会不大相同。”同属一府的泾、旌、太三县商人,以北部县域为重要的经商地,并且相继建造商业会馆。如南陵设有泾太会馆,光绪间重建县城隍庙,“泾、旌、太旅南绅民”捐赀重建头门头进,应算较明显的商帮行为。民国建元后,太平和泾县分别在宣城建设会馆,并合作设立泾太会馆。尤其意义重大的是民国九年1920南部三县与徽商的联合行动,徽、泾、旌、太四邑旅宣同乡联合会创办宣城公立乙种商业学校。若将宁国商人完全以府级行政区划视作整体,则很难解释为何商人在家乡建造会馆,这些商业会馆显然不是宁国商人凝聚力的表现,至多只是本府部分区域人群利益的体现。

结合对宁国府内人文差异、经商风气、商业世家的观察,笔者将宁国商人的地域范围界定在泾县、旌德和太平三县,并澄清与其他三县的区域差异,以期实现更精细的定性分析

二、明代宁国商人的兴起

早在宋代,当徽州地区通过劳动集约化和商业化来开发山区时,宁国府依然是“全无物产可与他郡贸迁,富商大贾足迹罕至”的局面,商品经济相对并不繁荣。至明洪武初年,宁国府的某些地方已有“服食莫能赡厥家,农隙之时,负贩为计”的活动,但此类文献证据为数不多。明代中叶,宁国府辖下的泾县尚且维持醇厚的社会风气。隆庆元年(1567),宁国府“民业差瘠,吏事殊简”,而徽州府“弃本逐末”的风气已经开始流行,可见在明代中后期社会风气转变过程中,徽州府在整体上领先宁国府一步。身处嘉靖、隆庆之际的胡翁,还能感受到风气变迁前夕的安宁现存最早的嘉靖《宁国府志》没有显示经商风气的迹象,万历府志沿袭了这一记载。明末礼部尚书冯琦对宁国府秉持赞赏态度,认为当地风俗纯正有古意,从反面表明宁国府的社会经济较为逊色。

但社会风气的总体转变,仍可在宁国府境内部分区域找到萌芽的片段。就在嘉靖、万历府志修撰的同一时期,位于南部丘陵山地的泾县、旌德、太平三县,逐渐孕出懋迁之潮。万历《旌德县志》绘出社会风气转化的大致轮廓:“嘉、隆以来,渐变渐靡,释本计而末作,怀睚眦而忿争,屠沽之肆满市……于是百工技艺之人,商贩行游之徒,皆衣食于外郡,逐利于绝徼,亦其势使然也。”汤宾尹在年少时曾前往旌德考试、设馆,认为当地风俗最为古朴,十多年后再赴旌德,对其风气变迁有着深刻体会。泾县也经历类似的变化,嘉靖县志编纂者有所记录,还对“习随时异”的现象表现出宽容之心。或许是大势所趋,连僻处一隅的査济村在万历间也泛起浮华之风,引起儒士们的担忧。当地人喜建华屋大厦以相互攀比。太平县是府内最偏僻的县域,从长江口到县城号称三百六十滩,但该地盛产优等的木材、茶叶等物产,追逐利润的商人自然不会放弃。嘉靖府志称当地杉木获利甚厚,“宋所未睹”,与此前大不相同。至万历间,太平已是“外留以待岁岁以为常”的局面,习俗也转为吝啬好讼。宣城名士梅守箕注意到太平县民“多游而之四方”的旅外经商之盛况。辖区内县域的风气转变,从整体上影响宁国府社会风气之转变,身居府城的汤宾尹不得不承认:“宣州风俗渐赴华侈,高门右族费每不赀矣。”

清代学者总结过明代士风的变化,从侧面映衬出社会风气的转换维度:“然正(德)、嘉(靖)以上,淳朴未漓,犹颇存宋、元说部遗意。隆(庆)、万(历)以后,运趋末造,风气日偷。”明代后期社会风气的转变,乃是全国性的普遍现象,吴承明对此社会变迁历程有精湛的分析。宁国府的部分县域之风气变迁,亦步亦趋于晚明社会的整体转向。其中,泾县和太平初见经商的端倪,而旌德的经商活动似乎蔚然成风,在南部三县中表现得尤为明显。笔者将旌德视作开启宁国府懋迁风气之先河的县域,其中至少有两个影响要素。

其一,人口与生态压力的持续增大。宁国府内各县域的生态差异很大,旌德和太平深处皖南山区腹地,务农环境比较恶劣。万历间旌德的山田比重高达三成,良田仅有一成,农业资源开发几乎殆尽。与生态压力直接相关的是人口压力。明代中后期以来旌德人口膨胀至三十多万,粮食自给率仅为三成。按照地方志书的表述:“物产虽有而不多,往往取给于邻邑。”严峻的生存压力,迫使大量劳动力如同徽州人一样外出经商务工,“居民谋生拮据,往往散之四方,经营贸易,自京师以及各行省,莫不有旌人足迹”,自明后期以来即盛行从商之风。在康熙知府佟赋伟看来“惟旌地狭人多,田土硗确,物产无几,故富者商而贫者工,往往散在京省市肆间,居积通易,以致富厚。”他认为旌德的经商风气之所以突出,与生态压力密切相关,迫使当地的劳动力如同徽州人那样外出懋迁,并逐渐形成了商业社会。

其二,交通因素是经商风气的催化剂。经由旌德前往徽州的交通线,早在宋代便成为联系南北方的主要交通支线之一。明代设有泾县桑坑(或徙考坑)、旌德三溪两个巡检司,不利于商业交往的发展,地方官奏请合二为一,在两县中间点设置茹麻岭巡检司。对于行政管理便利化的需求,表明商业发展的程度非同一般,可以视作该路线开发成熟的表现。泾县人赵知希在旌德旅店的见闻如下:“路出新安右,岁暮多归贾。昼若蚁错行,夜以萍挕聚。乡音既不通,欲言徒龃龉。杂沓百辈纷,奈何只键户。编芦虽隔舍,号呶同环堵。”虽然他深受返乡徽商夜谈聒噪之苦,但居住在徽商必经之路并且与其沾亲带故的旌德县民,显然更容易受到商业资讯的刺激。另一位旅客说得更直白:“山径肩摩半竹兜,新安一线道途幽。招商何处留行客,家族临街白板楼。”迁至徽州的旌德汪氏,认为“新安人士工贸易,以走海内者如市”,自称该族受到同族徽商的影响。可以很自然地推想,络绎不绝地经过旌德的徽商,对当地经商风气之兴起肯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而旌德社会中奢侈风气的形成及其地理流播,或可印证交通因素的重要性。若将嘉庆府志的捐输银数略作统计,亦可发现凡是高居捐输榜前列的旌德大族,大多沿徽、宁交通线分布。

综而述之,就明代南部三县而言,旌德的生态条件远远逊于泾县,旌德的人口压力也大于泾县和太平,经商的内在动力十分充足;作为徽州通往北方交通要道的第一站,旌德人更易受到徽商影响,因而于明代率先兴起了懋迁之风,在宁国商人中拔得头筹。

三、清代以降宁国商人的变迁

明清鼎革之际,宁国地方社会秩序陷入混乱,宁国商人一度也遭到重创。不少商人敛赀返乡,旌德人汪大量即是其中的一员。随着政治秩序的安定,社会经济逐渐恢复和发展。至康熙年间,宁国府内的经济格局为之一变,原本贫困落后的南部丘陵山地转而殷富,逐渐超越农业条件更佳的北部平原圩区。康熙知府佟赋伟即注意到这种有趣的社会现象:“宁俗民间并无盖藏,旌、泾、太强半仰食境外;宣、南则生谷之土,当其大有,堪号陆海;宁邑环山为封,田原亦多沃壤。然谷少之乡有余粮,而谷多之乡无宿饱,何也?”将其原因归结为粮价变动和商人转运所致。他仅仅看到问题的表象,远不如后人的认识那样到位:

按宁国巨浸,惟清弋江汇太平、旌德、泾县诸水,而宣城、南陵承其委。宣城有圩田之利,金宝、养贤二圩,疆亩甚多,制度亦善,人称有古井田遗法。若南陵永丰、大农二陂,亦水利之大者。而诸邑山多田少,富饶过之,以居民多事懋迁,非关水利。

这段话对宁国府山区与圩区的民生和水利作出比较,认为更实质的原因在于南部山区的经济类型发生转变,从而营造有利于加速财富积累与再分配的良性局面,促成南北经济实力发生倒置,最终重组了宁国府的区域格局与之相伴的是,宁国商人的县域主导地位也发生更迭,泾县商人后来居上,取代了旌德商人原有的领先地位。其原因可从以下两方面加以探析。

其一,交通地理的差序格局。源于皖南腹地的青弋江,流经石埭、太平,在泾县境内与横穿旌德县境的徽水相合流,向北经芜湖汇入长江,将皖南山区与长江下游平原联系起来。石埭知县姚锡光指出青弋江的重要性:“既农家灌溉所资,亦商贩浮送所藉,实为民生利赖。”但各县的水运参差不齐,据乾隆皖抚裴宗锡调查,宣城、泾县“滨临江河,尚属易于挽运”,水运条件最优;南陵次之;太平又次之;宁国、旌德最为糟糕,“河身平漫,沙土为梗,层层盘剥,提滩加纤,不一而足”。道光安徽巡抚王植指出,宁国、旌德、太平的漕项,“向因水道不通,民折官办,历经照案办理”,与裴宗锡的论断如出一辙。

由皖南腹地黄山蔓延开来的山脉,在泾县境内逐渐变得平缓,“水始可漕,浮船待装者鳞集”,该县便成为泾、旌、太三县货物出入之地,水运价值很早得到发掘。泾县城北的下坊渡,是皖南山区与沿江平原地区水陆转运的重要码头,成为徽商往来的落脚点。徽人郑良铎岁末返乡路过,有拾金不昧之举。婺源信客俞某自南京返乡,在此地登岸陆行。康熙五十七年(1718)程庭返回歙县祖籍,亦于此地登陆。早在明代后期,由于发生舟子随意索钱之事,有人欲化缘在下坊渡建设巨桥。清以来,随着商贸活动的活跃,客流量持续增大,渡口的规章制度得以健全,由泾县东乡的朱、胡、洪、郑、汪五姓经商者共同出资设立义渡,给往来商旅提供了便利。中转贸易等商业活动促进了市镇繁荣,至嘉庆年间,时人已有“泾县市镇较他县为多”的认知。青弋江上往来的商贾络绎不绝,赵炳文有诗文描写了繁荣的景象。泾县商人以地利夺徽商饭碗,有识者曾指出这一现象。与泾县不同的是,旌德境内的泰半水域难以通航,只有三溪以北的河段可以行船,却被泾县筏户把持,旌德生员刘子晟拟定的《通船事宜八条》也付诸空言。清末地方局势和官方政策的变动,也给竹簰运输带来许多不确定因素。交通地理的差序格局,削弱旌德的区域竞争力,这是其被泾县迎头赶上的重要因素。

其二,人口与生态压力的普遍化。明代的人口压力似限于旌德一地,入清以来,宁国府南部各县从家庭生育到宗族人口增长方面都维持较高水平,土地承载力超限已成为普遍现象。泾县董钟娶了三位妻子,去世时已有四子、十八孙、四孙女、十曾孙和四曾孙女。泾县商人翟长春五世同堂,人丁兴旺,有四子、十一孙、四十三曾孙、九十三元孙。泾县张香都朱氏宗族,单单迁往花林都的人丁即以数千计。泾县县城赵氏宗族“由一姓而分至十三户,由一身而衍至数千百人”,人口增殖可谓迅猛。繁衍后裔的最高记录可能来自于旌德孙村汪永年,他生于顺治间,至嘉庆间后裔已多达千余人;旌德金鳌江氏宗族在咸丰初年办赈造册,在外经商、做官者不算外,男女共计八万人,是皖南聚族而居的典型。当南京人汪士铎为逃避太平军旅居绩溪山区时,也注意到当地宗族人口迅速繁衍的社会现象:“山中人与徽宁俗同,喜丁旺,谓为‘开族’,故年十五六皆授室。”早婚现象在皖南具有普遍性,进一步刺激了人口增长。

爆炸式的人口增殖速度,严重影响本地的粮食供应,使得南部三县皆成为缺粮区。旌德仍然是宁国府南部缺粮最为严重的县域,当地“米价昂贵,民艰于度日”,每当米价腾涌之时,需要从泾县、太平府购买粮食,甚至“转给西江”,宗族士绅通常会选择筹建丰备仓以帮助困难族众。裴宗锡在缺粮奏折中将旌德与徽州并列:“宁国所属之旌德县及徽州各属,本地所产常不敷本地民食,虽在丰年,米价亦不能大减。”旌德县志修撰者算过一笔账:“以四万烟通计,约三十二万口,恶田、良田十余万亩,田亩岁米十余万石,常有二十余万口无食。”粮食自给率仅为三分之一。太平县在嘉庆间有户口二十九万,本地米只够得三个月粮,即便在丰收之年,民食之半仍取自宣城湾沚镇。作为宁国府望邑的泾县,“一岁之食半皆仰给于外”,粮食需求量也大大超过了自给能力。泾县郑相如写了一首竹枝词:“年来湾沚买粮多,划子关梢载几何。只怕家乡连日霁,滩干难上幕山河。”表现出土著居民对粮食短缺与交通困境的紧张感。民国年间的调查资料显示,泾县商业的营业数“以粮食业为最大”,表明粮食供给困局仍然存在。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南部三县有大量旅外经商者,他们也被纳入当地人口的统计范畴,可能造成户籍人口数比实际人口数偏高。

人口增长超过土地承载力,地域竞争进一步强化,宗族向外分迁的现象大量出现,并成为商人出游的首要原因,如旌德朱氏族人以食指稍众,“祖居之外无余地可居,或有出外经营在彼寄居者,或有置立庄产移家就处者”,纷纷外出懋迁或别置田产。方学成注意到:“无论通邑大都,皆有旌人错处其间,即遐方外域、人迹所罕至者,亦必有旌之人在焉。”他对此加以解释,认为一方面由于生态限制而无法自给自足,同时还与赋役制度的改革相关,“旧例钱粮皆用里排,近奉禁革,有司善于征比,输纳亦易”。泾县名士胡朴安说得直截了当:“泾县本地虽无市场,而在外经商者,足迹几遍十八行省,地势使然也……而在外经商者,约计比居本邑者多三分之二。”有人揭示当地居民的经商动机,指出地狭人稠和灾荒频发乃是经商的直接推动力。泾县张香都张氏宗族是宗族经商的典型案例,“本族多有以贸易远省起家者,其始出于贫不得已,而继则诱于利之能动人耳”,在人口压力和灾荒的逼迫下外出经商,一旦商业成功便迅速蔓延为社会风气。

当泾县同样面临人口与生态的双重压力,经商的内生性条件已经成熟。泾县东、西、南乡的大片区域兴起经商风气,显然比旌德西乡区域更大,相应地参与经商的世家大族更多,超过幅员相对偏小的旌德指日可待。清末民国旌德人有“操六邑之商权者,厥首泾川,次旌德及太平”的说法,应该是当时的普遍认知。民国重印嘉庆《宁国府志》附有各县捐银榜单,从侧面反映出各县的实力差异:

1 民国重印嘉庆《宁国府志》各县捐银数量之比较

县名

捐银数(元)

捐银比重(%

位次

宣城

449

13.7

3

南陵

369

11.3

4

宁国

195

6.0

6

泾县

1305

39.9

69

1

旌德

696

21.3

2

太平

258

7.8

5

合计

3272

100


资料来源:嘉庆《宁国府志》卷末《醵资题名》,民国八年(1919)重印本。

由上表可见,南部三县所占比重高达69%,其中泾县、旌德分列前二,而泾县所占比重接近40%,差不多是旌德县的两倍,其实力可见一斑。根据民初重印嘉庆《泾县志》的跋文记载,捐输者多为地方大族或旅外商人,这也间接表明了泾县商人在宁国商人中“执牛耳”的地位。胡朴安估计“在外经商者,约计比居本邑者多三分之二”,语虽夸张,亦可见泾县旅外经商人士的比重之高。

重田德撰文指出,在徽商的代表性行业从盐、典业向茶、木业转移的同时,其内部构造也有所变化,这就是婺源商人的抬头。这种推论也适用于宁国商人构造成分的演变。旌德商人于明代一度占据开创经商风气的地位,泾县的地理位置比旌德更占据优势,在清代人口压力增大的前提下,这一优势便转化为对实际商业资源的掌控实力,逐渐取代旌德而成为宁国商人的中坚力量。由此可以推论,若宁国县的人口与生态压力达到一定程度,也会发展出经商风气。但该县停留在孕育商业风气的端倪,一直没有形成类似于泾、旌、太的商业风气,这是宁国县与南部三县最大的内在区别。

四、宁国商人的地域分化

前文已经指出,宁国商人作为统一的地域商帮组织出现较晚,各县商人之间缺乏横向联合,凸显出地域分化的态势。这里将其概括为泾县、太平“一体化”倾向和旌德的“向徽”心理,以观察宁国商人内部的分化及其与徽商的群体关系。

泾县和太平的商人有联合的倾向。太平自泾县分设,两县经由青弋江串联起来,交往密切。两县交界区域的大族经商风气浓烈,通过大族联姻等交流互相影响,具备展开商业合作的地缘基础。湖北江陵县沙市镇、四川巴县、宣城和南陵都有合建泾太会馆的事例。铜陵和悦洲的客民分为八帮,在此经营的泾、太商人联合组成泾太帮,但与旌德商人分开单列。咸同间以泾阳杜作舟、太平王祥储领衔的泾太二十七姓团练,联手泾县和太平的二十多个大族,在保乡卫土的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咸丰七年(1857年)在太平设立茶厘局,对太平、石埭过境茶叶按引捐厘,亦可见两县茶业之关联度。泾县朱珔给太平项氏的谱序提及太平分自泾县的历史,表现出高度的地域认同感。对于这一行政区划的变迁过程,民间也流传着“割泾补太”的传说

与泾县、太平两县不同的是,旌德在地缘上接近徽州,在人文方面更易受到徽州的影响。旌德的生态压力虽然比宁国府其他县域要差,但与毗邻的徽州部分区域相比,似乎又略胜一筹。在道光婺源县令朱文翰的眼中:“邑民纚而为沟畎,蓄而为塘堨,以之灌溉,岁恒丰足,故其民务本,不肯轻去乡邑,余是以知旌德之乐土也。”可见相对婺源这一徽州经商氛围浓厚的地区而言,旌德的商业风气稍逊于前者,或许与该县生态略好有所关联。徽州作为对外输出移民的地区,有不少移民首选于近在咫尺的旌德。根据谱牒资料显示,由于紧挨着生存空间略大的旌德,所以徽州人有迁居旌德的传统。旌德凤山朱氏出自徽州名家之后,“吾族自宋朱文公居紫阳山,创紫阳书院,以紫阳为郡也。”将朱熹奉为宗祖,并旌德原居的朱姓划分界限。旌德江氏与徽州江氏联宗通谱,“宣歙老成名士毕集”,推举旌德江瀛纂修,可见旌德江氏与徽州的渊源。旌德沙塘金氏的始祖在湖广经商致富,于明成化间“贸易至旌,以沙塘山川毓秀,遂卜居焉”,在当地广置山庄,购买八百余亩田,迅速站稳了脚跟。旌德戴村黄氏也是自歙县潭渡迁来。休宁人程碧在旌德乔亭刘氏村落开办私塾,“遂家焉”。尤其自太平天国战乱以降,大量移民进入旌德,其中徽州人占有很大比重。在握全县金融枢纽的三溪镇,“以徽帮势力为大”,旌德商会的绩溪人更是占据半壁江山。

除了经济上的密切交往,旌德与徽州的风俗文化也自然流通,具体表现为旌德与绩溪的密切联系。许承尧以女人服饰为例,分析徽州内部的风俗流行差异:“六邑各有所尚,大概歙近淮扬,休近苏松,婺黟祁近江右,绩近宁国,而歙、休较侈。”若论实际里程,绩溪大部分区域还是与歙县相近,“绩近宁国”当是别有意蕴。笔者推测,绩溪县与宁国府南部同属丘陵山地,行政区划上可谓犬牙交错,地缘相近且民间交往密切,绩溪人北上外出经商、购买粮食亦取道于此,当地以盛产“丝、木材、茶、竹”为大宗,其产业结构与宁国府相邻地区高度相似,进一步造成了徽州其他地区居民的刻板印象。也就是说,绩溪的社会经济落后于歙休盆地,其经商规模远远不如休宁、歙县的豪商巨贾,而与稍微滞后的宁国府地区更为相似。绩溪与宁国县有崇山峻岭阻隔,民间交往频度不高,但与旌德保持密切地理关联,因此不妨这样理解:至少在歙县人看来,绩溪与旌德的风俗较为接近。民间交往的频繁,使得旌德染上些许徽州色彩,成为“向徽”心理的历史渊源之一。旌德隐龙方氏宗族加入徽州真应庙会谱的动机和选择,某种程度上即折射出这种“向徽”心理。

有趣的是,在宁国商人中看到徽商的痕迹,在别处也可发现宁国因素的影响。毗连太平县的石埭县,虽然隶属于池州府,但与本府山川阻隔、交通不便。就自然区域而言,石埭与泾县、太平属于同一流域,其政治中心也偏向宁国府,县城以东三里即属太平。石埭与泾县、太平保持着密切的地域交往,泾县人章嵩说:“予泾川人也,于埭为接壤,政俗相通。”石埭的懋迁风气大致出现于明清之际,康熙县志归纳了百年来的风俗变迁,当地民风虽比宁国府古朴,但与旧时大相悬殊,“居人贩鬻杉纸,轻去其乡”,广阳乡的董仁辉即是弃儒就贾的例子。清中期以来,石埭经商之风渐成气候,乾嘉年间在南京相继建设两个石埭会馆。南京作为重要的木材集散地,推测当以木商为主,如夏村的李慕良、孙海泉,周美轮、桂金贵等人,将所购木材成排流放青弋江,至芜湖、南京出售。咸丰七年(1857)太平设立茶厘局,对太平、石埭过境茶叶按引捐厘,亦可见两县茶业之关联度。石埭和太平山水相连,产业结构相似,并建立了较系统的商人组织。就此推论,同属青弋江流域的石埭、太平、泾县等地,经济和社会交往应该相当活跃。根据自然和人文形态的相似性,亦将石埭纳入到讨论范畴。

受制于细节材料的缺失,本文的研究尺度为县一级政区,但并不意味着经商风气是均匀分布于各县。南部三县经商风气之兴起是一个变动和扩散的过程,各县内部也存在着微妙差异。以泾县为例,南乡、西乡、下西乡和东乡的部分地区,在外经商者十有三四,房屋结构、居民生活水平等远高于北乡农业地区和边远山区。即以相邻都图为例,南乡花林都与东乡张香都风气不同,花林都风气质朴,鲜事商贾,“俗尚与张香略异”。民国间刘文燿的游记中,描述皖南部分县域的公共设施和居住景观。他发现旌德、泾县交界处的房屋最峻整,而榔桥河以北的建筑和路政开始变差,至于县城以北更是路政不修的局面。为此总结道:“予此行经过之路,如青阳、石埭、太平、黟县、休宁、歙县、绩溪、旌德等县,虽觉山路崎岖,而路政极佳,大率用石板铺路,桥梁尤修整。自入泾县、南陵,路道虽觉宽展,而或系土路,或系旧墁砖石,年久失修,高低不平。”借助这一来自异乡人的视角,可以观察丘陵山地和平原圩区在产业结构、房屋景观和公共设施建设等方面的差异为观察宁国商人的区域分布提供参考。

五、结论

范金民《钻天洞庭遍地徽——明代地域商帮的兴起》一文是近年来商帮研究的重要成果,他反思学界关于徽商成帮的讨论,将歙县、休宁商人创立同乡同业会馆和公益设施的行为视为商帮形成的标志,并指出“徽商”这一名称还不稳定,应置于徽州社会内部差异和徽商群体形成的动态过程来理解。笔者对宁国商人的研究表明,范先生的推论在皖南其他区域也具有一定的普适性。本文在吸收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具体界定宁国商人的地域范围,梳理其兴起和变迁的历史脉络,并试图从时空的角度阐述宁国府的区域经济变迁,进一步展现南部丘陵山地经商风气的变化历程及其背后之影响因素。根据宁国府的区域商业风气及其发展程度,利用空间经济学的分区法,将之划成几个板块(图1):泾县县城以南、旌德县城以西和太平大部,可以视作宁国商人的核心区(Ⅰ圈);泾、旌、太其他区域,宁国、宣城水东、池州府石埭县,是宁国商人的外围区(Ⅱ圈),宣城大部和南陵是宁国商人的过渡区(Ⅲ圈)。

 

1 宁国商人的地域范围

回应本文开头提出的命题,宁国府商人的兴起究竟是受到徽商等外在因素的影响,还是出于人口与生态压力等内在条件所致,如何看待这两种因素的关系?前贤时彦的相关讨论值得借鉴。傅衣凌较早关注明代地域商帮的兴起,将徽州出贾的原因归结为:地狭无田,赋税深重,手工业的局限和乡族势力的影响,地理因素。斯波义信深化了傅先生的观点,从中提炼出地理环境和人口压力两大因素对山村经济的影响。此外,傅先生还引用过牧野巽的论著,专门分析徽商与乡族势力的关联,注意到商业与宗族的内在关系。陈支平在傅先生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族商”的概念上述学者对于明清地域商帮兴起原因的探讨,其主要关注点集中于商业和宗族。笔者更倾向于从历史地理的角度出发,一方面,将地理环境相似的泾县、旌德、太平三县与宁国县作一比较,强调人口与生态压力对于催发经商风气的关键性;另一方面,将泾县、太平与旌德所处的地缘关系作一对比,揭示了旌德商业风气兴起背后的徽州因素。

需要指出的是,本文框定的宁国商人虽然为南部三县,并不意味着经商风气均匀分布于各县。经商风气的兴起是一个由点到线再到面的动态过程,必须注意到南部各县内部和县域之间也存在着微妙的差异。在经济史领域中,有学者提出经济发展中的“路径依赖”Path-dependant现象。这一理论或可解释旌德商人的兴起原因,旌德恰巧位于徽商外出交通线上,个体经商行为的量变逐渐积累,最终孕育出区域经商风气的质变。由此,旌德在受到内在条件制约的同时,还叠加来自徽商的影响,使得它与泾县、太平有所不同。总而言之,结合地理环境和地缘关系的角度来看,人口与生态压力是促成宁国商人兴起的内在关键性因素,徽商的示范效应属于外在偶然性因素。

(原载《中国经济史研究》2013年第3期,注释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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