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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燕鵬_故鄉的擁有:檳城書寫——杜忠全《我的老檳城》序
  发布时间: 2016-03-01   信息员:   浏览次数: 198

自從2012年11月我來馬來亞大學中文系訪學,我的研究物件就「移情別戀」到馬來西亞華人史。其中,檳城是一個無法迴避的研究區域,故而杜忠全的文字就很快進入我的視野,並帶給我深刻的印象。

正是基於杜忠全的文字帶給我的感受,因此上半年他約我給他的新書寫序,我就很樂意寫下我人生裡的第一篇序文。

前幾天欣聞他的書將要在臺灣出版繁體字版本,他又約我寫一篇序,恰好上個序文有些話還沒說完,就趁機一股腦的寫出來,權作序文,以抒慼慼之感。

檳城是如今大馬華人比例最高,且華人歷史遺跡相對保留比較好的區域。這是大馬華人研究的資料寶庫,吸引了各路學者紛至沓來,無論哪個學科的學者都可以從這裡獲得自己的研究資料。

作為外來學者,帶著異域文化的眼光來看待檳城,沒有童年的生活經驗,可以將檳城作為客觀的實體來看待,也可以相對客觀的心情來進行描述,但缺少的是對華人社會的內部的觀感,以及與其他方言群和民族的長期接觸感。沒有長期的生活體驗,所著重的只能是對大歷史的描寫,而缺乏對小歷史的深入剖析。

記述帶來真實感受

如果只是針對歷史文獻來分析,其實會出現一些偏頗。因為過去無論是文人記述,還是報刊新聞,都是帶有獵奇性質,日常的吃穿住行都不會描述,新鮮刺激的生活特例才是這些文字主角。因此,作為外來的研究者,是很難將檳城華人社會的內在運行機制有所發明。

以階層來論,富有的階層與貧窮的下層民眾,很明顯對社會的觀感和認知是大相逕庭的,而能夠使用文字來寫作的則多為富有階層,我們很難聽到下層民眾的聲音。研究者的成果最後會落在宏大歷史的建構上,而缺乏對社會細節的深入挖掘。「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俗語,在作為研究的「旁觀者」身上,並不是顛撲不滅的真理。所以,作為生長於斯的檳城人,他們的敘述要更為細緻,也更加充滿了脈脈的情愫。

說到底,作為一個外來者,檳城我並不熟悉,儘管充滿了好奇,但到大馬後,並未第一時間親自去探個究竟。原因就在於,我不想只做一名遊客。因此,我用了幾個月時間將馬來亞大學東亞圖書館裡有關檳城的著作一網打盡,其中杜忠全的檳城書寫系列,就帶給我最真實的感受。這種感受,就是他的故鄉不僅是在檳城州,而且是在檳榔嶼。

文字是最奇怪的人類文明創造,作者僅僅通過文字的排列組合,就可以將所描述的物件和自己的內容感情,排山倒海的傾瀉給讀者。遠離檳城的檳城人,讀到他的文字,會產生濃濃的思鄉之情;去過檳城的外地人,也會因為比較熟悉檳城,而理解作者的情愫,會更加喜愛檳城;沒有去過檳城的外地人,則會被作者的故鄉書寫而感動,而共鳴。初讀杜忠全的書,我是第三種讀者,我居住在吉隆玻以馬來人為主的Hill Park社區,每天數次的傳教禱音,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已經身處國外。

一個人的故鄉本無可選擇,因為它首先是地理意義上的生養地,是人在世上所處的第一個位置,具有重要的坐標意義,以後的遷徙多以此為參照,而產生對故鄉的懷想。所以,當我們離開生養地的時候,在生活中會以故鄉為參照物,而充滿對異鄉某些事物的排斥,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故鄉情懷割捨不斷

我出生、長大、讀書、工作都在華北,沒有不同文化的衝擊感,也從未想到「故鄉」的含義。從2012年11月到大馬訪學,直至2014年1月回到北京,自始至終都沒有適應馬來亞大學裡的清真食物。讀杜忠全的文字,腦海裡全都是在華北熟悉的食物。他在臺北求學時想起「故鄉」檳城,我在大馬想起「故鄉」華北。「故鄉」是什麼?第一次在腦海裡有所思考。

如果熟讀中國古代史書,會經常看到有關「故鄉」的闡述。最著名的如「富貴不歸故鄉,如夜行衣繡」,就指出長大後離開故鄉闖蕩的年輕人,無論是多麼貧窮,但是富貴發達後,一定要回到故鄉去。這是一種什麼心態?故鄉有什麼?有父母,有親戚,有宗族,有鄰里,有「光宗耀祖」的鄉土社會的基本心理。這是一個小社會,每個人從出生就開始在這個社會網路上建構自己的位置,無論榮辱,都成為這個小社會的一個話題。在這個小社會裡,特有的方言、飲食、習俗,乃至景物,影響是根深蒂固的。

「故鄉」,不是與生俱來適用於所有人,這是一個漸進的概念,如果一生都沒有離開過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那「故鄉」是不存在的。只有長大後離開了童年的場所,生活在別處,「故鄉」的意義才開始凸顯。

這種鄉土社會的社會網路,既養成了每個人的社會文化心理,也帶給每個人難以割捨的文化基因。無論走到哪裡,對故鄉的一草一木的思念,成為每個人離開故鄉以後,那根牽扯不斷的風箏的線。

杜忠全在臺北的時候,想念檳城的食物;在坐輪渡離開,回望檳榔嶼島的時候,彷彿在和歲月依依惜別。當他騎著摩哆車徜徉在浮羅山背的千二層,還是漫步在島嶼西南端的美湖海濱,看他的文字,彷彿跟著他聽著潺潺的溪水聲,站在海濱遙望大海感受時間的存在。同樣,我們每次回到故鄉的時候,在日新月異的城鄉變革的間隙,是不是也會有類似的尋找過去痕跡的衝動?

終於在來大馬滿一年的時候,我讀完了杜忠全寫的所有關於檳城的文字。當我站在檳榔嶼的升旗山上眺望喬治市,望著遠處矗立在海邊的高樓和落日,恍然覺得讀杜忠全的文字,他描寫的內容,其實並不重要,能感受到的,是作為文學帶給讀者深深的心靈的共鳴。不管你是否瞭解檳城,或者僅僅限於瞭解檳榔嶼島,都能獲得有關檳城的一種人生的感動。

檳城的歷史文化與民俗,不僅體現在可以四處漫步的喬治市五腳基,以及舊關仔角的炒粿條,也綿延不絕地流淌在以杜忠全為代表的遍佈國內外的檳城人的血液裡。

故鄉在哪裡?故鄉在我們每個長大後遠行的遊子的心裡。

(本文是宋燕鵬為杜忠全《我的老檳城》所作之序,臺北魚藍文化出版,2015年。刊於《東方日報》(吉隆玻)2016年2月27日「八方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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