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2日星期五下午,首都師範大學劉新成教授在廈門大學人文學院(南光一)320會議室做了题为「互動——全球史觀的一個核心理念」的演講。 劉新成教授早年主治英國中世紀史,約十年前,開始轉入全球史領域。目前為我國全球史領域頂尖人物,其領導首都師範大學全球史研究中心為國內頂尖,世界有名,並獲得世界史學會大獎。 劉新成教授首先介紹了自己接觸「全球史觀」的起因。2002年,高教社意欲修訂世界史教材,使之成為頂級教材。此次會議稱為「香山會議」。1995年,劉新成教授撰寫書評評論六卷本《世界史》,認為此書體系較雜,還是存在一些問題,於是在會議中,劉新成教授提出了「修訂還是補缺」的問題,並認為本次應該進行大刀闊斧的結構上的改革。嗣後,劉新成教授與劉北成教授對於世界史近代史部分進行了修改,並前往美國收集資料,瞭解情況。在美國,劉新成教授對於全球史開始有了接觸。本次講座主要圍繞「全球史觀」進行論述。 第一,劉新成教授指出了全球史的定義。全球史乃一種世界歷史的編纂體例,相當於世界通史,但不同于傳統的世界通史。傳統上是:History of the World,全球史則是:A Global History(New World History)。「全球史觀」是歷史的全球覌,一種審視世界歷史的獨特視角。劉新成教授介紹了全球史代表作威廉·麥克尼爾《西方的興起:人類共同體史》、約翰·麥克尼爾和威廉·麥克尼爾的《人類之網:鳥瞰世界歷史》、傑裡·本特利的《新全球史》。同時,劉新成教授指出,斯塔夫裡阿諾斯並不被認為是全球史代表人物,且《全球通史》並非代表全球史核心思想。 第二,全球史的核心理念是「互動」。 「互動」即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人群通過接觸,在經濟、政治、文化等多種領域實現的互動。「互動」如何體現?首先是關注物件,其關注不同社會群體間的連接。其研究宗旨是通過回顧人類互動,探討互動機制造成的發展變化。其研究重心是各個社會主體間的關係。 第三,西方世界歷史觀念的演變。 西方歷史觀念的傳統是古希臘的哲學傳統,關注整個人類的整體意義,探究普遍規律性變化的發展模式。1500年地理大發現之後,世界空間在西方人面前展開。西方的世界歷史觀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但其認識是與對世界的征服同步進行的。這導致了一種主導傳播的歷史認識模式,西方人主導世界,並傳播文明,世界歷史就是西方文明的傳播過程,即歐洲中心論。啟蒙運動之後,宗教讓位於科學,主導傳播理論換上了科學的新裝,出現了種族優越論。血緣決定了只有歐洲種族才能進化,才有歷史可言,所以世界歷史就是歐洲歷史。嗣後十九世紀下半葉,出現了文化優越論,歐洲人憑藉其文化,擁有了在世界上的優越地位,這便是——文明史觀或文明形態論的發端。 文明史觀第一階段——「單數」文明史觀。亞當·弗格森的《文明社會史論》、基佐的《歐洲文明史》、巴克爾的《英國文明史》,將世界歷史描繪為一個文明化的過程,且這個過程只有歐洲人得以實現。但是世界歷史依然是歐洲帶領全人類走向文明的歷史。文明史觀的第二階段——「複數」文明史觀。代表作品有斯賓格勒的《西方的沒落》,湯因比的《歷史研究》。其因人類學的發展而產生,人類學家發現世界上有的文明都經歷了進化的過程,因此世界上不單單只有一種文明。此時出現文明平等的論調,但事實上還是歐洲中心論,特別是湯因比《歷史研究》中認為,整個世界的發展還是挑戰與應戰的關係,優勢文明與劣勢文明相互接觸,從而失去了純粹性,於是產生了新的文明。1500年以來,挑戰方為先進的歐洲文明,應戰方為非歐洲的落後文明。隨後出現的現代化模式理論,依然是歐洲中心論的老調重彈。西方世界歷史觀的方法論特點:一,把世界分為不同地區、不同種族、不同文明,並根據其「進步」程度分為不同等級。二,民族國家作為研究世界歷史的單位。 第四,全球史觀的提出。 劉新成教授介紹了全球史提出的背景:時代的變化(人口流動、經濟互動、破解時代課題),科學研究的新進展(後現代、新方法論、新理論)以及世界歷史被認為理論「貧困」(中產階級的不滿、歷史專業的蕭條)。人類學理論與現代化理論對於全球史觀的影響非常大,此外當今國際格局也對其有著重要的影響。 「互動」是人類社會組織的存在形式,也是世界歷史的發展動力。這些論點都是世界史學家借用人類學研究的成果。發展來自於變化,變化來自於接觸外來事物,於是世界歷史才有了發展。「全球史觀」的提出徹底顛覆了「歐洲中心論」。彭慕蘭《大分流:歐洲、中國及現代世界經濟的發展》認為西方的領先只有200年而不是500年,西方的領先在於率先的機械化,英國的紡織業機械化的原因在於與印度「互動」。西方的發展是一系列巧合而成,並非其人種或者文明更為先進或優越。貢德·弗蘭克在《白銀資本》中也指出,西方的優勢是利用原有世界體系的結果,而不是西方文明優越的原因。 第五,「互動模式」的表達。 當下互動模式有多種形式的表達,按劉新成教授的梳理,有如下幾種:1,「交往網路」或「共生圈」。2,發明創造的連鎖作用。3,「小地方」與「大世界」。4,「地方史全球化」。5,全球範圍的專題比較研究。6,生態史、環境史研究。7,探討互動規律與歸宿。8,文化影響的相互性和雙向性。 第六,世界史的新責任。 人類的交際能力和生存方式決定了不同群體相互接觸的必然性,接觸的必然結果就是互動,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比例不同。但是在接觸的同時,強化了自我與他人的意識。接觸的多樣性與複雜性,造成了自我、他人意識的巨大差異,這種差異成為生成自我文明的主要依據。於是這種互動過程中,意識形態產品確實是對立的。在這種對立上的新互動,其結局是更加嚴重的對立,最終造成文明的衝突越演愈烈。而忽視這種人類發展的悲劇也是全球史學家的悲劇。特別是在民族國家階段,彼此之間是互動的,但是在這種接觸中互相得益是多數的,相同點也會越來越多,但這個過程往往被掩蓋,反而凸顯兩者相互間的不同與衝突,導致這種距離越來越大。現在歷史學家很少研究互動過程中的共性與利益,更多的是描述文明的衝突與不同,造成差異越來越大。世界歷史學家現在應該做的是在接觸互動的過程中,那些有差異的東西變成了共同的東西,而不應該因為其渺小而視而不見,因為這對於共建人類生存共同體是不利的。 劉新成教授最後指出,世界史學家應該放眼全球和全人類的歷史,而不能對某一種文明的歷史懷有特殊的情結;他們應對任何國家或民族夸大自身世界歷史作用的態度進行譴責,對任何忽視生態環境的「人類中心主義」加以警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為促進國際理解和世界和平做出應有的貢獻。 (撰文/馬文睿 紀要未經演講者審定,請勿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