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ENGLISH
網站首頁
中心簡介
研究人員
學術活動
出版品
研究資源
所內專區
首页  研究资源  共享资源
鄭振滿_湄洲祖廟與度尾龍井宮:興化民間媽祖崇拜的建構
  发布时间: 2017-04-01   信息员:   浏览次数: 691

湄洲祖庙与度尾龙井宫:

兴化民间妈祖崇拜的建构

厦门大学历史学系  郑振满

妈祖(天后)作为国家的祀典神,历代都受到官方的褒封与崇祀,这是宋以来妈祖崇拜日益普及的重要原因。然而,在不同的时代与不同的地区,妈祖崇拜总是由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建构的,这就势必使之具有时代特征与区域特征。如果说,官方对妈祖崇拜的“标准化”反映了中国文化的大一统趋势;那么,民间对妈祖崇拜的建构方式则反映了区域文化的多元化进程。因此,在华南各地妈祖崇拜的比较研究中,应当注重民间妈祖崇拜的建构方式。本文拟以莆田县湄洲祖庙与仙游县度尾龙井宫为例,考察近年来的庙宇重建与仪式复兴过程,并对与此相关的灵验故事略作分析,以期有助于说明兴化民间妈祖崇拜的建构方式,为进一步的比较研究提供基础。限于篇幅,本文拟集中探讨兴化地区妈祖崇拜的“民间模式”,而难以详述其发展过程与地方历史脉络,尚祈读者见谅。

一、湄洲祖庙的历史沿革与重建过程

湄洲祖庙始建于宋代,号称“世界第一座妈祖宫”。关于湄洲祖庙的历史沿革,乾隆年间编撰的《敕封天后志》有如下记述:

        天后于宋雍熙四年九月九日到湄洲飞升,里人立祠祀焉,仅落落数椽,而祈祷报赛,殆无虚日。后有商人三宝,感戴神庥,捐金创建庙宇。宋仁宗天圣中,神光屡现,荷庇佑者鸠资广大其地,庙庑益增巍峨。明洪武七年,指挥周坐重建寝殿、香亭、鼓楼、山门,复塑宝像;又有张指挥建一阁于正殿左边,名“朝天阁”。永乐初年,诏扩大庙宇,不时致祭。宣德六年,遣官修整庙宇。国朝康熙二十二年,总督姚[启圣]起盖钟鼓楼、山门,又将东边朝天阁改为正殿。将军施[]建梳妆楼及朝天阁、佛殿、僧房,庙宇由是壮观。

如上所述,在明代以前,湄洲祖庙与官方并无直接关系;从明代开始,各级官员多次重修、扩建湄洲祖庙,使之颇具有官方色彩。应当指出,明代初年及清代初年,湄洲岛都曾经历“迁界”之变,岛上已是荒无人烟,自然只能由官府承担修建祖庙之责,这就使湄洲祖庙由民间庙宇逐渐演变为官方庙宇。清代后期,湄洲祖庙多次重修,也是由各级官府主持的。如光绪初年,署莆田知县潘文凤呈请重修湄洲祖庙,即由闽浙总督何璟首倡捐资,“并檄泉州、厦门、兴化各府、州、县踊跃输将,以期集事”。不过,由于湄洲岛僻居海隅,地方官未能经常光顾,只能“不时致祭”,因而并非当地官府的祀典庙。根据近人考证,宋代莆田地方官朔望行香的妈祖庙,原是兴化府城东门外熙宁桥边的“白湖庙”。元至正十四年,官府在城内创建“文峰宫”,迎奉“白湖庙”的妈祖神像,此后遂以“文峰宫”为府、县二级的祀典庙。因此,尽管湄洲祖庙得到历朝官府的尊崇,却并未正式纳入常年祭祀制度,其日常管理及祭祀仪式都是由本地居民与住持僧负责的。

自二十世纪以来,由于国家政治体制与意识形态的变革,湄洲祖庙失去了官方的支持,重新演变为民间庙宇。民国初年,莆田乡绅江春霖在《募修湄洲天后宫序》中指出:“昔之兴修,皆出于官,无所用募。今之时势,已非昔比,不能不求助于吾邑人。”这就表明,从二十世纪初以来,重修湄洲祖庙已成为当地民间的公共事务。不过,江春霖在募修湄洲祖庙时,仍是突出强调了妈祖作为国家祀典神的重要地位。他在历数各朝的官方修建工程之后,又特别指出:“吾邑无名之淫祀,穷极土木,縻费至不可胜计,矧后之御灾捍患、列于祀典耶?”与此相反,在近年由祖庙董事会“集体口述、整理、汇编”的《湄洲祖庙专辑》中,却避而不谈祖庙与历代官府的关系,完全把修建祖庙归功于当地民众。此书认为,祖庙历史上有三大“里程碑”:一是妈祖“羽化升天”后由乡人“立祠奉祀”;二是北宋天圣年间由“三宝商人”捐资建庙;三是八十代以来由祖庙董事会主持的重建工程。不仅如此,湄洲祖庙尚存的清道光三年(1823年)与光绪六年(1880年)的官方重修祖庙纪事碑,至今仍被弃置于鼓楼后的垃圾堆里。笔者曾对此大惑不解,多次建议祖庙管理人员妥善保管,但他们却不以为然,始终置若罔闻。很明显,这并非出于他们对文物价值的无知,而是有意冲淡祖庙历史上的官方色彩。那么,为什么他们要把祖庙定位为民间庙宇?这只能从近年的重建过程去理解。

“文革”期间,湄洲祖庙的主体建筑全被毁坏,“只剩旧庙数椽”。1981年以来,由当地民众发起重建,已相继建成正殿、太子殿、中军殿、圣父母祠、观音殿、升天楼、朝天阁、五帝庙、佛殿、梳妆楼、钟鼓楼、仪门、山门、巨形妈祖石雕及爱乡亭、思乡山庄、香客山庄等附属设施,形成了庞大的祖庙建筑群,其规模为历代所不及。在重建过程中,组成了祖庙董事会,全权负责有关事宜。早期的董事会成员,只限于祖庙附近的热心信徒,后来逐渐扩大及于全岛各妈祖庙的代表。由于祖庙董事会的领导权始终由本岛人士控制,当地政府对重建过程完全无力干预。因此,此次重建的动员、策划及实施过程,都充分体现了民间的智慧,可以说是典型的“民间模式”。为了有助于说明这一“民间模式”的特点,兹依据《湄洲祖庙专辑》的有关资料,对近年来的重建过程略作概述。

湄洲祖庙的筹建动机,据说导源于“常务董事长”林聪治的“奇梦”。林聪治俗称“阿八”,原是目不识丁的渔家妇女,因“走南闯北销售渔网”,生财有道,颇受乡民尊敬。据她自述,从1977年开始,每逢农历正月十五元宵之夜,她都必有“奇梦”:先是梦见当地“土地公”托她为之建庙,接着又梦见某神要她重修本村奉祀妈祖等神的“莲池宫”,她都一一照办。第三年,她又梦见来了两尊武将妆束的神祗,把她拉到祖庙废墟,告诉她:“重建祖庙的时机到了。”她还梦见妈祖出现于云端,而自己则反复向妈祖祈求:“赐我财、丁、贵!”她认为,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开天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于是,她就召集了一批平日好友,开始筹划重建祖庙。人们相信,阿八是“妈祖的使者”,就推举她为“董事头”。

在祖庙重建之初,据说有四大难题:一是“冒政治风险”;二是“闯经济难关”;三是“破技术难点”;四是“争合法权利”。由于筹建过程处于不合法的半公开状态,阿八把开工称为“起义”,这是她的“口头语”。在开工之前,只筹集了6000元人民币,但由于乡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久就把“寝殿”(正殿)建成了。当时最大的技术难题,是没有施工图纸。他们先挖出“寝殿”的天井,确定其原有基址,但无法确定其高度与宽度。因此,有一木匠建议,必须先把存放在公社仓库中的正殿主梁偷出来,才能推算出原有的建筑规模。于是,阿八之女自告奋勇,利用去公社仓库搬运电影院座椅之机,把主梁混在其中,顺利偷出。后来,果然依据这一主梁确定了施工方案。人们传说,当时拆除祖庙之后,这根主梁锯不了,也劈不开,因而被视为“圣物”,谁也不敢动用,这才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可见,借助于这一主梁重建祖庙,“这是妈祖早安排好的”。在这根主梁上,原有如下题字:“丁亥年秋,董事林竹庭偕男林剑华倡募重建。”因此机缘,后来也引出一段“佳话”。这是因为,当时的莆田市政协主席林文豪为林剑华之子,他对父、祖的遗物不能无动于衷,因而对重建祖庙颇为热心。他经常为祖庙“写文、作序”,并受聘为祖庙董事会的名誉董事长,积极为祖庙谋求合法权益,被视为祖庙重建工程的“坚强后盾”。

湄洲祖庙原在军队驻防区之内,重建工程一度受到军方的阻挠。在“寝殿”建成之后,驻军与民众争执不休,经层层上报,由军区下令拆毁。为了争取“合法权利”,祖庙董事会反复上诉,终于得到了省政协主席的支持,由省委书记批示“暂缓拆庙”。此后,由于海峡两岸局势的日趋缓和,驻军奉命撤离,而祖庙也获准为“福建省第三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这就使重建工程得以名正言顺地进行。

1980年代后期以来,湄洲祖庙得到了台湾信徒的大量捐助,各种主要建筑大多是由台湾信徒以个人或妈祖庙的名义分别认捐的。例如,19871991年间,台湾信徒共捐建以下项目:

    1987年,台胞郑荣捐建太子殿龙柱;

    1988年,台胞陈守荫等捐建钟鼓楼,大甲镇澜宫捐建仪门;

    1989年,台北莆仙同乡会捐建爱乡亭,台胞曾正仁等捐建升天楼,鹿港朝天宫捐建朝天阁,北港朝天宫捐建巨形妈祖石雕像,新港奉天宫周茂林等捐建梳妆楼;

    1990年,苑里慈和宫捐建观音殿,枕山慈佑宫捐建香客山庄;

    1991年,竹南后厝龙凤宫捐建龙凤亭,嘉义港口宫、黄士诚等捐建山门。

除了上述由台胞认捐的重建工程之外,每年还有数以万计的台湾信徒到湄洲祖庙进香、朝圣,他们捐献的香火钱也不下数百万元。据莆田有关部门统计,从1979198710月,共有827名台湾信徒私自到湄洲祖庙进香,请走妈祖“分灵”神像133尊。1987112,台湾当局开放民众赴大陆探亲、旅游,导致了台湾信徒到湄洲祖庙的“进香热”。据不完全统计,从198711月到19896月间,到湄洲祖庙进香的台湾信徒多达58793人,请走妈祖神像近4000尊。台湾各地的妈祖庙更是闻风而动,纷纷组织“进香团”到湄洲祖庙“谒祖”,从湄洲祖庙“分灵”。仅1988年初至1989年六月,就有250个左右的台湾妈祖庙组团到湄洲祖庙朝拜,其中有些“进香团”的人数多达数百人乃至上千人。

为了吸引台湾信徒,湄洲祖庙制作了大量的“分身妈祖”及香炉、灵符、匾额、桌裙等“圣物”,向台湾香客广为赠送,或是为之举行“分香”仪式,或是为之在祖庙立碑,以确认他们与祖庙的渊源关系。借助于这些做法,湄洲祖庙与台湾信徒建立了广泛的联系,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但也引起了不少非议。有人认为,由于对台湾信徒的捐建项目不加限制,破坏了湄洲祖庙的原有布局与整体风格,使祖庙建筑群日益趋于“台湾化”;也有人认为,由于轻率地确认某些台湾妈祖庙与湄洲祖庙的历史渊源,破坏了台湾各地妈祖庙之间的原有层级关系,使台湾妈祖信徒出现了“认同危机”。此类看法,自然都是言之成理,但就湄洲祖庙而言,正是由于采取了各种不拘一格的灵活策略,才能广泛吸引台湾信徒,借助他们的财力以推动庙宇的重建过程。

近年来,由于妈祖被推崇为“海峡和平女神”,湄洲祖庙受到了官方异乎寻常的重视。1992年,湄洲岛获准设立“国家级旅游度假区”,其特色为面向海外的“妈祖朝圣旅游”。1994年,莆田市政府委托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承担湄洲祖庙的建设规划,1996年通过了有关规划的修正案。1996年,莆田市委、市政府专门召开联席会议,讨论莆田市政协提出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妈祖文化工作的建议案》。据报道:“会议要求加强妈祖庙的规划、建设和管理,尽快拿出祖庙近期、中期、远期规划方案,并组织权威人士进行论证。……祖庙建设要突出闽中建筑风格、古代庙宇建筑风格及妈祖文化特色,使之成为独具特色的古建筑典范,集朝圣、观光、游览、修学、度假于一体,成为名副其实的朝圣旅游休闲中心。”此外,根据莆田市政协的建议,“会议同意充实加强湄洲祖庙董事会,改善成员结构,提高人员素质和管理水平”。

由于湄洲祖庙在两岸关系中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庙宇的重建工程、仪式活动和日常管理势必逐渐由当地政府接管,而原来的“民间模式”也即将为“官方模式”所取代。不过,在海内外妈祖信徒的心目中,湄洲祖庙的神圣地位未必取决于官方的认可,而是仍然遵循其自身的文化逻辑。

二、度尾龙井宫的仪式传统与进香组织

度尾位于仙游县西部山区,与永春县接壤,东距湄洲岛约有160华里。在兴化方言中,“度尾”与“路尾”谐音,意为极偏远之地。龙井宫座落于度尾乡的潭边村,据说始建于南宋,其宫名则得自于宫前的“龙井”。

有关“龙井”与宫庙的来历,在井边的碑碣上记云:

故老相传,南宋末年,村妪梦白衣女汲于井,云此井与贤良港灵脉相通,龙气所钟,福此方民。又有翁于柏树下得铜炉,有“贤良祖祠”篆书。众大异之,因建庙祀,号“龙井宫”。今建筑物系清代重建,龙井现存。原有“灵通龙井”碣,岁久已失,今为补刻。

此碑立于1988年,立碑者为龙井宫董事会。1990年,龙井宫董事会又编印了一册题为《神昭海表》的庙志,其中述及老翁得炉时间为“南宋绍兴七年三月廿三日凌晨”,而当时村民“咸谓应是‘飞炉显圣’神迹无疑”。编造这一故事的目的,显然是为了确认龙井宫与贤良港天后祖祠的渊源关系。但正因为如此,说明其宫史是不可信的,有必要略作辨析。

贤良港天后祖祠奉祀天后及其历代直系祖先,座落于莆田县忠门乡港里村,与湄洲祖庙隔海相望。关于该祠的始建年代,有人认为是在明代以前,而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这是因为,妈祖的族人原在湄洲岛上居住,明初始迁居于贤良港。明正统九年始修的《南渚林氏族谱》记载:“妃父侨居湄洲屿,……兄镇,子孙衍屿上,妃之基舍、祖庙犹存。洪武初,诏迁过岸,今新安里贤良港后林是其后也。”由此可见,贤良港的天后祖祠始建于洪武年间之后。因此,龙井宫也不可能在此之前得到“贤良祖祠”的铜炉。此外,所谓“飞炉显圣神迹”,显然导源于《天妃显圣录》中的“铜炉溯流”之说,而有关“龙井”的传说,也同样是附会于此书中的“窥井得符”神话。根据莆田学者蒋维锬先生的考证,《天妃显圣录》草创于明万历末年,至康熙二十年始初次付梓。这就说明,龙井宫与贤良港祖祠的渊源关系及有关传说,都是明中叶以后形成的,很可能是清后期始趋于定型。

在龙井宫正殿中,目前共设有三座神龛,奉祀六尊神像:中龛供奉妈祖与法主仙妃,左龛供奉黄公大使与杨公二使,右龛供奉田公元帅与太保尚书。此外,在龙井宫的偏殿中,还供奉着龙王、社公诸神。据说,这些神像原来分属于两座不同的宫庙,一百多年前才放在一起祭拜。其中妈祖与黄公大使、杨公二使、田公元帅原属于“前宫”,而法主仙妃、太保尚书及龙王则属于“后宫”,即龙井宫。“前宫”原为本村李姓族人的庙宇,“后宫”原为本村吴姓族人的庙宇,二者相对独立,互不统属。清道光年间,由于“前宫”被大水冲毁,而李姓族人又无力重建,只好把神像寄放于“后宫”,久而久之也就合二为一,使龙井宫成为吴姓与李姓共有的庙宇。

在龙井宫每年的祭祀仪式中,除了农历正月的元宵庆典、三月的妈祖诞辰及八月的“做保安”仪式由全村统一操办之外,其余诸神的诞辰庆典则各有不同的祭祀组织。据说,在土地改革之前,龙井宫诸神皆有相应的祭田,分属于不同的族姓或“房头”。这说明,此类祭祀组织是以家族为基础的,而且也是相对稳定的。时至今日,龙井宫派下仍分为五“柱”,每“柱”各有不同的奉祀对像,并自行推举“宫头”主持祭祀仪式。龙井宫的董事会,也是由各“柱”分别推举二名代表组成的。

应当指出,清后期潭边村李、吴二姓的的庙宇合而为一,既是不同家族组织的仪式联盟,也是不同信仰体系的整合过程。这是因为,在仙游县西北部地区的民间信仰中,法主仙妃与黄公大使历来是势不两立的,各地都有他们相互斗法的神话传说,因而很难想像把他们同堂共祭。在龙井宫中,居然可以让这两位宿敌和平共处,显然是由于有了法力更为高强的妈祖。如果结合“铜炉飞升”与“灵通龙井”神话的编造年代,我们甚至可以推测,正是为了让法主仙妃与黄公大使和平共处,才引进妈祖作为龙井宫的主神。这一推测的另一依据,是龙井宫的偏殿还供奉着一尊龙王,他可能原是“龙井”或龙井宫的真正主人,后来为妈祖所取代了,只好屈居偏殿。在这里,诸神崇拜必须服从于社区生活的需要,神际关系只是人际关系的象征。

自晚清以降,为了强化妈祖作为龙井宫主神的地位,人们为之安排了特别隆重的祭祀仪式,其突出表现即俗称“妈祖回娘家”的进香活动。根据《神昭海表》一书的记载,龙井宫于道光十年始去湄洲进香,至1950年共举办17次大规模的进香活动,平均约7年举办一次。其中密度最高的为19291950年间,平均约2年举办一次,而在1940更为频繁,如19421943年、19461947年、19491950年,都是连续两年去湄洲进香。在这些频繁的进香活动中,龙井宫的知名度日益提高,在当地民间具有广泛影响。试见以下记述:

龙井宫天上圣母前往湄洲祖殿进香,最隆重是清咸丰九年春正初旬。当时组织了六百多人的仪仗队(包括执事、枪班、香枪、十音班等),颇为壮观。往返时日近二十天,沿途“接茶”或“驻驾”的大小村庄达二十多个,地跨莆田、仙游两县份。去时曾在傅围(赖店罗峰)、东河、霞尾、月埔等处驻驾,到港里祖祠拜谒妈祖的圣父母后,便即渡海往湄洲祖殿进香;回来时经过的村庄就更多了,有事前约定“驻驾”的,有临时截留“接驾”的。……凡过往村庄,则见男女老幼穿上节日盛装,夹道焚香,虔诚备至,设筵演戏,宾客盈门,真是热闹非凡。从此之后,龙井宫前往湄洲祖殿进香,或一年一次,或隔年一次,或几年一次,或一年二次,全系妈祖旨意,均有茭卜赐示

由于龙井宫的进香活动受到了沿途民众的热烈欢迎,逐渐形成了富有特色的仪式传统。据调查,龙井宫各“柱”都有世代相传的进香设备,如各种铜制仪仗、乐器、铳枪及凉伞、服装、神轿等。由于这些设备极为精致,价值不菲,历来都由各“柱”派专人负责珍藏,即使在“文革”期间也完好无损,这就为近年的仪式复兴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

1950年以后,龙井宫的进香活动一度中断,至“文革”期间连神像和庙宇都受到毁坏。1980年前后,开始重修庙宇、重雕神像,并于1981323举行开光典礼,重新恢复各种传统祭祀活动。至于龙井宫到湄洲的进香活动,却是迟至1988年才正式恢复。据说,在1980年代中期,龙井宫曾多次筹划去湄洲进香,但都遭到当地政府的阻止。有一年,进香队伍已经出发了,又被乡政府中途截回,还把妈祖神像抬去乡政府关了一夜,结果把神像额头的金漆也刮坏了,至今仍可看到隐约的疤痕。尽管如此,龙井宫还是以各种不同的名义参加湄洲祖庙和港里祖祠的大型仪式活动,并终于为恢复进香铺平了道路。在《神昭海表》一书的《龙井宫大事记》中,记述了八十年代的历次主要“宫事活动”,可以清楚地反映其仪式传统的复兴过程,兹摘录如下:

        1984323,参加湄洲妈祖祖殿开光,并赠送“湄洲回春”匾额一块,参加人数四十多人。

        198612月,参加港里天后祖祠妈祖开光典礼,参加者为三教班、十音班等,计有五十多人。

        198799,参加湄洲祖殿妈祖升天壹千周年纪念活动,参加人数有执事、十音班,约有三百八十多人。

        1988年正月初八日,正式茭卜往湄洲进香妈祖,参加者为执事、十音班(计三班),人数计有三百七十多人,来往行程约花日子二十多天,经过各乡村请驻驾祈求平安事,董事长吴清其。

此后,龙井宫逐渐恢复了常规性的进香活动,大约每隔二至三年举办一次。不仅如此,由于龙井宫的进香仪式久负盛名,阵容壮观,还不断被邀请参加湄洲祖庙和港里祖祠的其他重大仪式活动。例如,19893月,应邀参加拍摄妈祖诞辰祭典的新闻纪录片;19899月,应邀参加港里祖祠为台湾镇澜宫举办的“妈祖、圣父母安座仪式”;19903月,应邀参加港里祖祠的纪念妈祖诞辰1030年庆典。这说明,在当地各种大型的妈祖祭典中,龙井宫已被视为不可缺少的仪式表演团体。

龙井宫进香活动的主要特点,在于每次进香都要在许多村庄“驻驾”或“接驾”,这就使之具有巡游的性质。据说,凡是承办“驻驾”或“接驾”的村落,都要请龙井宫的神像在本村绕境巡游一周,而本村信徒也要沿途焚香礼拜,并向妈祖神像敬献“挂颈”钱,以祈求妈祖保佑。因此,每次进香都要历时数十天,每天行程不过数里。在返回之后,也要在本村绕境巡游,并举行各种相应的庆祝与祭祀仪式。例如,1993年的《龙井宫天上圣母港里祖祠谒祖、湄洲祖庙进香起程牌》宣告:

    谨订于一九九三年农历正月初九日早晨起程,是时恭奉圣母宝像,集齐香队、执事、随从人一行,朝上莆阳港里祖祠谒祖,随往湄洲祖庙进香,沿途所经乡村社庙(程序列右),为时十八日,于正月廿七日返回本宫,供坛诵经,设醮礼赞,欢庆元霄佳节,嗣后奉上圣像进殿安位。

在此次进香的“行程表”中,详细记述了每天“驻驾”或“接驾”的村名与庙名,其中在莆田境内的共有16村(庙),在仙游境内的共有13村(庙)。这些承办“驻驾”或“接驾”的村落与庙宇,据说都是龙井宫的“世交”,即彼此之间已有长期的仪式性交往。按照惯例,龙井宫必须向这些“驻驾”或“接驾”的村落与庙宇送礼,而对方则必须无偿提供食宿,并回赠象征性的礼品。为了在进香途中可以得到良好的接待,龙井宫在每次进香之前都要事先派人与沿途村落接洽,以便对行程作出周密的安排。

在龙井宫的进香活动中,由于沿途都有信徒向妈祖神像奉献“挂颈”钱,因而每天都有颇为可观的收入。据一位多次参加进香的信徒告知,龙井宫每次进香皆有赢余,近年来修建圣父母殿、村老人楼与接待楼的费用,大多来自于进香的收入。不过,龙井宫的有关账本秘不示人,其具体收支项目也就不得而知了。1995年,笔者在度尾乡后埔村龙兴宫看到一份“祖姑湄洲进香收支公布”红榜,其中记录了沿途收支的细目,颇有参考价值,兹略作分析。此次进香共收入27834.4元,其中于农历正月初八至十七日的进香途中共收入23220元,于正月二十五至二十六日在本村巡游期间共收入4614.4元,沿途收入约占80%;进香途中共支出22131.6元,回乡后举办各种仪式及演戏等支出7238.9元,二项合计共29370.5元,与收入相抵少1536.1元。由于这是此庙首次举办的进香活动,因而多花了不少购置服装、请仪仗队之类的费用,但就进香途中的收支状况而言,收入还是略大于支出。据董事会介绍,原来估计进香途中的收入可以用于支付在本村演戏的费用,没想到“赚”得那么少,结果回村时一核算,大约要亏欠5000余元,又无法把剧团辞退,只好硬着头皮演戏。戏刚开演,就有人题捐戏金5000元,刚好把亏欠部分补上了。他们认为,这是由于龙兴宫的妈祖特别“灵验”,帮他们及时解决了大难题。由此可见,在近年来组织的进香活动中,营利性的倾向相当明显。

1996年,龙井宫原拟再次组织进香活动,但据说“茭卜”未能获准,只好暂时停止。实际上,目前已有不少当地的妈祖庙组织进香活动,这就使龙井宫面临激烈的竞争,未必可以从进香中获利。这是因为,可供选择的进香路线是有限的,而沿途的村落也不可能接待太多的进香团;如果同一路线的进香团太多了,就必须以比较优惠的条件争取“驻驾”或“接驾”的村落,甚至导致互相“挖墙角”。此外,如果进香团太多,沿途收入的“挂颈”钱也会相对减少,甚至引起各地信徒的反感。龙井宫的董事会对附近妈祖庙的进香活动颇为不满,认为这些妈祖庙并不具备组织进香的条件,如今竞相“凑热闹”,只是为了“赚钱”,势必败坏进香的名声。由此可见,组织信徒去湄洲祖庙和港里祖祠进香,已经成为当地妈祖庙的普遍发展策略,而不再是龙井宫的专利。

自道光十年(1830年)以来,龙井宫的进香活动已经延续了170多年,形成了颇具特色的仪式传统。与当地的其他妈祖庙相比,龙井宫的进香组织具有明显的优势,现任董事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一仪式传统。可以预期,今后龙井宫仍将继续组织进香活动,但其策略无疑会有所改变。

三、灵验故事与民间妈祖崇拜的建构

近年来,由于官方与学术界把妈祖定义为“海峡和平女神”,为民间妈祖崇拜提供了宽松的政治环境,促成了各地妈祖庙的重建与各种仪式传统的复兴。在兴化地区,不仅原有的妈祖庙大多已经恢复旧观,也出现了不少新建的妈祖庙。据不完全统计,莆田县于1990年以前重修或重建的妈祖庙共有220座,另有6座则完全是近年内新建的。实际上,有些原来并非奉祀妈祖的民间神庙,如今也打出了“妈祖庙”的旗号。这就说明,官方意识形态与宗教政策的改变,对民间妈祖崇拜的复兴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然而,民间妈祖崇拜的重新建构,不可能完全依据官方的意识形态,而是有其内在的发展机制与逻辑。

在民间诸神崇拜中,神明对信徒的主要意义在于“灵验”,因而各地妈祖庙的发展策略,一般也是以“灵验”故事吸引信徒,而不能只满足于道德或政治的说教。1990年,朱天顺教授在莆田市举办的“妈祖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题为《妈祖信仰应与当前社会相协调》的论文,集中讨论了民间妈祖信仰中存在的问题及其对策。他认为,民间妈祖信仰要与当前社会发展相适应,就必须“尽量减少迷信有害影响”。因此,“各主要宫庙要增加吸引力,绝不能靠宣传本庙妈祖比别的庙的妈祖‘灵验’来达到”。他之所以发此议论,是有感于“曾听过几个宫庙的管理者谈近期‘妈祖灵验’的故事,并显出有庙与庙之间的矛盾与竞争的倾向”。先生的感觉的确是很敏锐的,揭示了各地妈祖庙吸引信徒的基本手法。不过,如果妈祖庙的管理者听从他的劝告,闭口不谈“妈祖灵验”的故事,恐怕就难以吸引信徒,反而与“当前社会”不相协调了。

在兴化民间,如果问及“为什么要崇拜妈祖”,人们一定会告知各种各样的“妈祖灵验”故事,而未必了解妈祖的来历或历代的封号。这些“灵验”故事一般都与某些具体的妈祖庙有关,因而也都是由各地妈祖庙宣扬和编造的。在湄洲祖庙的重建过程与度尾龙井宫的进香活动中,都形成了不少新的灵验故事,其中有些已被收入新编庙志,有些则只是口头传说,在当地民间广为流传。在此试依据《湄洲祖庙专辑》与《神昭海表》的有关记述,探讨灵验故事对民间妈祖崇拜的影响。

湄洲祖庙原是妈祖肇灵之地,各地妈祖庙都乐于从祖庙分灵,到祖庙进香,这说明祖庙在信徒心目中是最为“灵验”的。然而,由于湄洲祖庙一度被毁,也就难免有“失灵”之虞。因此,重建湄洲祖庙的过程,也就是让妈祖重新“显灵”的过程。在《湄洲祖庙专辑》中,祖庙董事会郑重宣告:“整整半个世纪,妈祖‘隐居仙界’,粉碎‘四人帮’之后,妈祖‘神灵’重现。”此书不厌其烦地讲述林聪治的“奇梦”与正殿主梁的“奇迹”,自然也是为了证明妈祖的“神灵”在重建祖庙的过程中重现。此书还选编了十二则“妈祖传奇故事”,都是与湄洲祖庙有关的“妈祖灵验”故事,其中有二则与台湾信徒密切相关,特别引人注目。

故事之一,题为“妈祖显神为祖庙募金”。大意如下:台湾某地妈祖庙的信徒,原以为湄洲祖庙早已荡然无存,后来因妈祖显灵,亲自到该庙募捐,才知道湄洲祖庙并未被彻底摧毁,而且已经开始全面重建,因而在台湾积极为重建祖庙募捐,并率先组织信徒到湄洲祖庙进香。

故事之二,题为“先生死里逃生”。大意如下:台湾渔民陈某,在出海捕鱼时不慎从船上落入海中,未被同船人发觉,在海中漂流了一昼夜,才被湄洲岛下山村的渔民救起,他坚信这是“湄洲妈祖”在冥冥之中救了他的命,因此特别热衷于为祖庙作贡献。

上述这些“灵验”故事,无疑都是为了适应近年来台湾信徒的“进香热”,而专门采辑和编写的。至于历代官府修建湄洲祖庙的功绩,在他们看来与祖庙的“灵验”无关,因而也就避而不谈了。值得注意的是,在编印《湄洲祖庙专辑》之前,已有大量与祖庙有关的史籍,近年来也出版了不少介绍祖庙的专书与图册,其文字水平与系统性都远非《湄洲祖庙专辑》可比。那么,为什么祖庙董事会还要编印此书呢?这显然是由于以往的著作不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因而也不能充分说明祖庙的“灵验”。林聪治在此书的“前言”中说:“海内外来湄洲谒拜妈祖的先生、女士们,都希望从我处拿到有关湄洲妈祖、湄洲祖庙的珍贵资料。……为此我们从一些史料记载、已发表文编、民间传说、亲身经历的事,整理汇编《湄洲祖庙专辑》,赠送交流。”这说明,在民间妈祖崇拜的建构过程中,必须有自己的“话语系统”,而这并非一般的执笔文人所能代劳的。

    《神昭海表》的主要内容,是介绍龙井宫的文物古迹、历史沿革、进香活动及“妈祖显灵神话传说”。关于此书的编写经过与编写目的,作为主编者的龙井宫董事会有如下说明:

        《神昭海表》这本小册子的问世,全赖热心的龙井宫宫事活动董事们和乡老们的努力。他们多方查阅有关妈祖生平事迹的资料,整理曾经参与宫事活动的乡老追忆材料,还深入乡间采集有关妈祖的神话传说,经加工处理,从大量的材料中去粗取精,选取妈祖生平有利于人民的事迹,突出妈祖“海峡和平女神”的形象。至于神奇传说,至今还保留部分,亦以历代民间流传的依据,尽量避免无从稽考的材料渗入,而冲淡了本册子的主要内容,掩盖了本册子材料的可靠性和真实性。……

        编印这本小册子所花的时日和精力是多的,但由于人力和水平有限,内容自然较为粗糙,……再者既然称为“妈祖”、“圣母”、“海峡和平女神”,就免不了有“庇佑”、“显灵”、拜奉等等一类的神话传说。不过,我们在编写的过程中,尽量尊重历史事实和民间众口称颂的传说;本意在搜集整理与龙井宫有关的历史资料,并无设想扩大影响和信仰范围。这是编写的真意所在,望持有《神昭海表》这本小册子的读者和尊奉妈祖的信士们鉴

    编者的上述说明,自然是为了避免宣扬“封建迷信”之嫌,但也难免欲盖弥彰。实际上,编印此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明“湄洲祖殿、港里祖祠、潭边龙井宫三者灵通一气”,因而龙井宫的妈祖也特别“灵验”。为此,编撰者用大量的篇幅,记述了有关“灵通龙井”、“铜炉飞升”的故事及历代的进香活动,还编撰了不少本庙妈祖的“灵验”故事。在《神昭海表》专题记述的六则“妈祖显灵神话传说”中,有四则与进香活动有关,其余二则分别与“龙井”及重建龙井宫有关。这些显然都是有意选择的,其目的在于吸引更多的信徒参加进香活动。

    龙井宫远离大海,其信徒并未以航海为生,为什么会热衷于去湄洲岛进香呢?据说,这是由于妈祖会在进香期间显灵,对信徒有求必应,参加进香者更会得到特别的庇护。与此相关的“灵验”故事中,最著名的是“坠海耳环回归故里”。其大意是:清咸丰十一年正月间,龙井宫的妈祖从港里祖祠渡海到湄洲祖庙进香,因风浪太大,神像上的一只金耳环被摇落海中。过了几天,村里一位姓吴的鱼贩,在仙游县城买回一条没人要的鲈鱼,结果却在鱼腹内发现了那只刻有“龙井宫”字样的金耳环。还有一些“灵验”故事,与参加进香者的神秘体验有关。例如,清道光年间,有个患肺病的秀才,被推选为龙井宫进香活动的董事,在渡海时不慎落水,历经三度沉浮,居然未被淹死,而且肺病也从此好了。后来,他自述其获救经历为“白衣女子庇佑”,这自然是指妈祖“显灵”。又如,1942年春,在龙井宫妈祖的进香途中,有个姓吴的农民特别虔诚,他后来发现,在他种的七分稻田里,“几乎每一株稻杆都长出两穗”。另一个有趣的故事是:龙井宫的进香团曾经请过一位外村的吹笙手,而他心不诚,居然在途中宣称:“听说莆田妇女长得漂亮,衣着也与仙游的不同,这次我要用心来看看一下。”结果,第二天他的眼睛就突然红肿起来,只能低着头走路、吹笙。在同伴的启示下,他赶紧到妈祖轿前叩拜谢罪,到次日眼病就好了,而且视力还比以前更好。

    在龙井宫近年的进香活动中,也形成了一些新的“灵验”故事。据一位多次参加进香的信徒告知,他们每次在沿途“驻驾”的村庄,都会听说一些当地的“灵验”故事。有一次,他在莆田月埔村听说,前年该村“接驾”时抬过妈祖神轿的八个新婚男子中,有七人已经生了儿子,另有一人的太太也已经怀孕,估计也会生儿子。还有一次,他听说在沿途两个相邻的村落中,上一年曾经“驻驾”的村落获得了大丰收,而另一个未曾“驻驾”和“接驾”的村落则遭受虫灾,减产甚多。他认为,正是由于龙井宫的进香活动会带来这些“灵验”,才会受到沿途民众的热诚欢迎。这些当事人的现身说法,显然并不符合妈祖作为“海峡和平女神”的官方形象,但却反映了当地民间妈祖崇拜的真实心态。

如上所述,在湄洲祖庙的重建过程与度尾龙井宫的进香活动中,都形成了各种相应的“妈祖灵验”故事,并编印成书,广为散发。这些“灵验”故事强化了当地民众的历史记忆,构成了民间妈祖崇拜的原动力。由于各地妈祖庙编造的“灵验”故事都必须适应当地的社会文化环境,民间有关妈祖崇拜的历史记忆也是千差万别的。因此,研究民间妈祖崇拜的发展机制与历史文化内涵,不能局限于官方的“标准化”解释,而是必须追问“妈祖为什么灵验”,探讨民间历史记忆的建构过程。

(原载《民俗曲艺》第167期,20103月,页123150。注释从略。)

鄭振滿《湄洲祖廟與度尾龍井宮:興化民間媽祖崇拜的建構》.pdf


版權所有:廈門大學民間歷史文獻研究中心 地址:廈門大學南光一號樓二零四
         電話:0592-2185890 服務信箱:crlhd.amu@gmail.com
Copyright © 2010 , All Rights Reserved 廈門大學ICP P300687